她迷失在這裡了。
博麗靈夢注視著刻印在眼底繽紛不顯雜亂的七色花田,不禁感歎八百萬大神匠心獨運的編排,才發覺自己沉浸在這一望無際的花海已是許久。雖說此時像往常一樣暴力地劃開花海的境界逕自離去對會飛的巫女而言不失為一個簡單易行的方案,但微微側頭時花海隨之旋轉、呈現出的一幅與剛才全然不同的景象足以讓她打消這個念頭。
於是紅白的巫女在花海之中撥開花叢尋出一條小徑,拖著一路浸染了不同色彩的長袖,慢慢地走。是何時開始深陷其中呢?靈夢盡力地將思緒從眼前如萬花筒的光景中抽離,搜尋著進入結界之前的記憶。
「好像是在人里、說明完異變的情況,」她有些艱難地複述以此集中精力,「然後回神社,唔、準備回神社。」不過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現在佇立在花叢中的博麗靈夢都不像是要抽身離去的樣子。
就算是沒有靈魂寄宿在花中,這片花海也並非人類能踏足的地方。當下意識到這一點,靈夢撥弄著身邊對她而言最多只是些漂亮雜草的花卉,卻無意間刮起了風,指尖的碰觸如水波緩慢沉默地擴散至整片海。
「啊……」她有些訝異地看著花浪向地平線翻滾,愈發覺得自己腳下的土壤在慢慢變成鬆軟的泥沼,似乎隨時都能將她吞噬。於是她用腳踩了踩,感覺到自下傳來的堅實觸感,才稍稍安了點心。
「是花海呢。」
花海、花海,如果幻想鄉也有海的話。
第一次遇見這個概念是在她識字的年紀。本以為不過也是一個方塊,但尋遍腦內仍找不到任何可以幫助理解這個字的意象。黑色墨汁躍上宣紙潑成的『海』是一片蒼白,刺得眼睛一陣疼痛。於是她拿著抄寫到一半的詩歌去問坐在中庭的八雲紫,只得到海不存在於幻想鄉的答案。正欲追問,疑惑卻幾乎是在它升至喉嚨的時候被隙間妖怪的神色嚇了回去,只留下對方的問題在周圍迴響:「靈夢,博麗的巫女是?」
幻想鄉的秩序者。
她知道自己在那裡已經失去追問下去的理由,轉頭乖巧地走回書房將這個字塗成一塊墨漬,然後將宣紙壓在角落的廢紙堆底層。秩序以外的事物便不去想,每一代博麗的巫女都是這樣,她也沒理由不這樣做。雖然此後或多或少聽過各種有關於海的傳聞,例如寬闊、例如浩瀚、例如廣袤無垠,不過那些也只屬於傳聞而已。
但若是要在幻想鄉中找到可以被稱為『海』的場所,大概就是這裡吧。
忽然又起了風。
從遠處山丘上刮來的早春寒風直刺向靈夢的所在,掀起了劇烈的花浪,濃烈的混合花香撲面襲來讓她有些咳嗽。她不想理會這逐客令,於是側過身去,任憑狂風撩撥她的黑髮。
不多時,一襲深紅的格子洋裝、撐著陽傘的花田主人便踏著惡意的狂風站在離靈夢不遠的地方,略微嘲諷地說:「午安,博麗的巫女。妳知道有只老鼠跑到我的花田中來了嗎?」
「只是一只老鼠而已,既然我博麗的巫女在這裡倒也不需要主人出面呢。」順勢將手中的御幣搭在肩上,靈夢將入侵花田一事說得事不關己,「有這空閒時間不如多賞賞妳喜歡的花?」
「哼。」風見幽香笑了,轉動起自己手中的傘柄,保持著微妙的距離跟在背過身慢慢行走的靈夢後面,「喜歡所以才不想讓老鼠們打擾她們的安寧啊。」
「異變的時候例外,因為是異變嘛。」